第二章 普賢菩薩章
本章內容為佛陀為普賢菩薩等大眾開示圓覺境界的修行方便,遠離一切幻妄境界,知幻即離,離幻即覺。
本章學習提綱:如何離幻滅幻
1、代表大行大願:發下十大誓願的普賢菩薩。
2、世界本身的狀態:無明如幻,一切皆幻。
3、虛空花喻萬物的本質:從空生有,空性不滅。
4、 遠離幻境的根由:離幻就是真。
5、 離幻的頓悟修法:以幻遣幻,知幻即離。
6、 離幻的漸次修法:四重遠離,再無所離。
【於是普賢菩薩在大眾中,即從座起,頂禮佛足,右繞三匝,長跪叉手而白佛言:大悲世尊,願為此會諸菩薩眾,及為末世一切眾生修大乘者,聞此圓覺清凈境界,雲何修行?】
於是在大眾當中的普賢菩薩,從座位上站起來,五體投地,虔誠地禮拜佛陀。並順時針繞佛三圈,表示無比地尊重。然後雙膝跪地,雙手交叉合掌,恭敬地向佛問道:“大慈大悲的世尊!希望您能夠為參加法會的諸位菩薩們,以及末法時代修行大乘佛法的一切眾生,繼續開示,當他們聽到您前面所說圓滿覺性的清凈境界,應該怎樣修行呢?”
“普賢菩薩”,《大日經疏》卷一中提到:普賢菩薩,普是遍一切處義,賢是最妙善義。是說普賢菩薩依菩提心所起願行,及身、口、意悉皆平等,遍一切處,純一妙善,具備眾德,所以名為普賢,代表菩薩行願,也就是菩薩所行持的誓言。普賢菩薩又稱三曼多跋陀羅,意思是具足無量行願,示現於一切諸佛剎土。普賢菩薩代表一切諸佛的理德與定德,與文殊菩薩的智德、證德相對,兩者並為釋迦牟尼佛的兩大脅侍,被稱為“華嚴三聖”。普賢侍右,主侍定德門,文殊侍左,主侍智德門。表示如來教法,是行解並進,定慧雙修。文殊菩薩駕獅、普賢菩薩乘象,表示理智相即,行證相應。
普賢菩薩應化道場為四川峨眉山。普賢菩薩是大乘菩薩的代表,象征著大乘佛教的精神。在《華嚴經》中明示一切佛法歸於毗盧遮那如來及文殊菩薩、普賢菩薩二大士,普賢菩薩代表一切菩薩行德本體。
“普賢菩薩”名稱由來:菩薩因何名為普賢?《悲華經》說:“我行應當勝諸菩薩。寶藏佛言,以是因緣,今改汝字,名曰普賢。”對普賢一名的解釋,歷代大師各抒己見,今取唐宗密大師《大方廣圓覺修多羅瞭義經略疏註》的解釋。
(1)約自體說:體性周遍曰普,隨緣成德曰賢。
(2)約諸位說:曲濟無遺曰普,鄰極亞聖曰賢。
(3)約當位說:德無不周曰普,調柔善順曰賢。
唐清涼國師對此解釋非常透徹。他在華嚴三聖圓融觀中,明二聖三對表法:
(1)普賢表所信如來藏。故《理趣般若經》雲:一切眾生皆如來藏。普賢菩薩自體遍故,初會即入如來藏三昧。文殊表能信之心,《佛名經》說:“一切諸佛,皆因文殊發心故。如善財始見,即發大心。”
(2)普賢表所起萬行,一切經中,皆說普賢行願。文殊表能起之解。故彌勒對善財說:“汝先得見諸善知識,聞菩薩行,入解脫門,皆文殊之力也。”
(3)普賢表證空出纏法界,《華嚴經》說:身相如虛空故,善財見之,即得智波羅密者,依體起用故也。文殊表能證大智,顯其有智方證理故。
然此二聖,各相融攝,依體起行,行能顯理。普賢與文殊,象征學佛要有信有解。信而無解,信是無明;解而無信,解是邪見。因此,這二位大菩薩,在釋尊的常隨菩薩眾中是不能分離的一對。
普賢菩薩,行願無窮,分身塵剎,隨緣教化眾生。
相傳,中國古德拾得大士,是普賢菩薩的化身。天臺山國清寺的豐幹禪師,一日行經赤城道旁,聽到草叢中有小兒啼哭,趨前視察,見一小孩約十來歲,問其姓名,答:“我無傢、無姓、亦無名。”豐幹禪師憐憫其無依無靠,帶回國清寺,交給庫房當茶童,因是拾來,名之拾得。
拾得與寒山子時常往來,還常對人說佛法。但人不信,反而譏誚怒罵,甚至打他。寒山對拾得曰:“世間人穢我、欺我、辱我、笑我、輕我、賤我、惡我、騙我、我該如何對他?”拾得答曰:“忍他、由他、避他、耐他、敬他、不要理他,再過幾年,你且看他。”
普賢菩薩贊偈:普賢菩薩,行願齊周,華藏會上闡法猷,瓶瀉兩千酬,接引凡流,象駕任優遊。
大行菩薩稱普賢,重重願海浩無邊;
端坐示座六牙象,智慧化生七寶蓮;
一切三昧皆自在,本來妙德盡周圓;
寶威來贊娑婆化,靈感神通震大千;
南無峨嵋銀色世界大行普賢王菩薩。
【世尊,若彼眾生知如幻者,身心亦幻,雲何以幻還修於幻,若諸幻性一切盡滅,則無有心,誰為修行,雲何復說修行如幻。若諸眾生,本不修行,於生死中常居幻化,曾不瞭知如幻境界,令妄想心雲何解脫?願為末世一切眾生,作何方便漸次修習,令諸眾生永離諸幻?作是語已,五體投地,如是三請,終而復始。】
世尊,倘若這些眾生已經明白瞭如幻妙理,他們的身體和心靈也都是如幻的,應當如何借助如幻的身心,來修行如幻的法門呢?倘若所有的幻化習性都歸於寂滅瞭,就沒有瞭心,誰能夠修行呢?為什麼您又常說修行如幻呢?倘若一切眾生本來不需要修行,那他們在生死輪回當中,就會永遠迷失於種種幻化現象,不曾知道它們是虛幻的,讓他們的妄想煩惱之心如何解脫呢?希望您為末法時代的一切眾生,提供適合的方法,讓他們逐步學習和修行,最終幫助這些眾生永遠離開幻化的生死煩惱。”普賢菩薩問法以後,再次五體投地,禮拜佛陀。像這樣虔誠地問瞭三次,從始至終,有條不紊。
普賢菩薩聽聞佛陀前面的開示,躡跡起疑,特為大眾啟請修行方便。在上一段“文殊菩薩章”中,佛說:“知是空華,即無輪轉,亦無身心,受彼生死。”然而這屬於一念頓悟。如果能當下頓瞭生死,則不必再依靠修行,也就不需要方便載體,然而這種以心印心,非上上根人,不能領悟,奈何末世眾生,上上根者少,若不借助修行,必難悟入;若不依靠方便的修行載體,不能造修,所以普賢菩薩在這裡首先祈問修行,以求方便漸次修行的法:
1、第一個問題:如果說知是空華,即無輪轉,然而空華即為幻妄,即使有眾生,能知身心如幻,如果所知是幻,則這個能知的身心,也是幻。為什麼以幻還修於幻?
2、第二個問題:如果所知之幻既滅,則能知的那個幻也就滅瞭。如此能所俱滅,則沒有心瞭,誰為修行的那個人呢?為什麼還說修行如幻?
3、第三個問題:如果眾生本來就不需要修行,如此則於生死中,常居幻化,從來不瞭知如幻境界,這樣長此以往令妄想心如何解脫呢?
因此請問如來,希望為大眾講說修行的方便,也就是具體的修行方法,以令眾生永離幻相狀態。
下面世尊以眾生幻心,還依幻滅,不妨以幻修幻解答第一個問題;諸幻滅盡,覺心不動,不入斷滅解答第二個問題;知幻即離,亦無方便,離幻即覺,亦無漸次解答第三個問題,也同時解釋上一章“頓悟頓修”的深意。
【爾時世尊,告普賢菩薩言:善哉善哉,善男子,汝等乃能為諸菩薩及末世眾生,修習菩薩如幻三昧,方便漸次,令諸眾生得離諸幻,汝今諦聽,當為汝說。】
這個時候,世尊回答普賢菩薩說:“很好,很好!善男子,你們能夠替諸位菩薩們,以及末法時代的一切眾生,請問修習菩薩如幻三昧的具體方法;為瞭幫助這些眾生得以遠離幻化的生死煩惱。請你仔細聆聽,如來現在為大傢解說。
【時普賢菩薩奉教歡喜,及諸大眾默然而聽。】
於是普賢菩薩,因世尊的教誨而心生歡喜;與在會的諸位大菩薩們,一起安靜地聽法。
【善男子,一切眾生,種種幻化,皆生如來圓覺妙心,猶如空花,從空而有,幻花雖滅,空性不壞,眾生幻心,還依幻滅,諸幻盡滅,覺心不動。】
世尊說道:“各位善男子,一切眾生在生死輪回當中,種種虛幻的造作與煩惱,都化生於如來的圓滿覺性和涅槃妙心。猶如瘡眼病人在虛空裡看到的花朵,是從虛空當中化現而來的。當幻化的空花消失瞭以後,虛空的本性不曾被破壞。一切眾生也是如此,他們幻化的妄想煩惱之心,將隨著幻化境界的消滅而消滅。當一切幻化現象完全滅盡瞭以後,本有的圓滿覺悟之心就如如不動而現前瞭。”
“一切眾生種種幻化,皆生如來圓覺妙心”,在本經中這是很重要的教法,這是因為眾生一直認為:在廣大眾多因緣的幻化中,有我這麼一個迷惑者不在覺中。佛就再說:“一切眾生種種幻化,本來都有如來的圓覺妙心”。這“圓覺妙心”是指如來藏的圓滿覺性,就是一切眾生所見的幻化的種種法,每個業力的微細幻化,都有圓覺妙心在當中作用;有如空花,是因為有眼疾才看出天空中有花。眼疾好瞭,雖然空花沒有瞭,但是天空中的空性從未受如幻的空花影響。意思是說,眾生所見到的種種幻化裡,都有圓覺妙心的作用,迷時見幻化依圓覺而有,有如空花依空而有,悟時見到幻生幻滅中覺性不壞。
眾生的一切顯現都是我們稱之為如來藏的自性所顯現的。就像一棵大樹,枝繁葉茂,它的樹枝(化身)樹葉豐富多彩,它的樹幹(報身)高大巍峨,它的樹根(法身)密佈深邃,這是一個整體。作為眾生來說,就是這棵樹上無數樹枝中的一枝。當一個樹枝把關註點放在自己生生滅滅的樹葉上,它認為自己是一個孤單的樹枝,生滅的樹葉就是它的財富、名譽、健康。它一直夢想著也能成為一棵大樹。患得患失中,感受輪回苦。終於有一天,它靜下攀援恐懼的心,回光內觀,發現自己與傳說中的樹根(法身)和樹幹(報身)原來從於無始,乃至未來,都是一體共存。這個樹枝悟道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:“奇哉奇哉,原來樹枝皆具大樹智慧德相,因妄想執著而不能證得。”於是這個樹枝就不辭勞苦地向其它尚在煩惱中的樹枝講解這句話,開示悟入佛之知見。一個開悟的樹枝,向其他自感孤苦的未悟樹枝解釋它自身就是大樹,未悟的樹枝舍棄過去錯誤知見的過程,稱作生起次第。像今天上午,用種種的經論、種種的比喻給大傢解釋,那個生滅的東西是一個幻相,是一個假相,是一個局部,並非是實相,並非是真我。當你努力求取認識本我、真我,也就是認識如來藏和佛性的學習過程,我們稱作生起次第;感受和融入空性和真如的修法過程,我們稱作圓滿次第。
例如一棵大樹,枝繁葉茂,長瞭無數的樹枝,每一個樹枝都是大樹的一部分。生長出來的每一個局部樹枝,我們稱為化身;樹幹部分,我們稱為報身;樹根稱為法身。就像整個的大海我們稱為法身;大海的波瀾壯闊,浩瀚無邊,我們稱為報身;大海中此起彼伏的泡沫我們稱為化身。法身、報身、化身是圓融一體的,從不分割。當眾生執著在小泡沫是“自我”的時候,他的世界裡就有瞭生滅、苦難、殘缺。如果孤獨的一朵小浪花在迷惑中突然醒悟:哦,原來我融入大海,就擁有瞭大海的浩瀚無盡和波瀾壯闊!這一刻他就證悟瞭。浪花悟瞭就是融入大海,眾生悟瞭就叫見性成佛。
所以,我們不要認為“自性”在我們身體內,如同一個秘密器官,不是!是我們的身體在自性內。祖師說“身在含元殿,何須問長安”,含元殿是金鑾殿,長安城是都城。這句話是將含元殿喻為“自我”身心,長安城喻為自性,意思就是“自我”在“自性”中,“自我”其實是“自性”的一部分。隻需悟道,法身(自性)、報身(覺受)、化身(色身),當下具足圓滿。千萬不要以為需要折騰一番才會成佛,不明自性,怎麼折騰也不會成佛。明瞭自性,當下就是佛。法身、報身、化身,當下具足圓滿。千萬不要以為需要折騰一番才會成佛,不明自性,怎麼折騰也不會成佛。
南北朝時代的傅大士(傅翁)悟道偈雲:“有物先天地,無形本寂寥,能為萬象主,不逐四時凋。”老子《道德經》雲:“有物混成,先天地生。寂兮寥兮,獨立不改,周行而不殆,可以為天下母。吾不知其名,強字之曰道。強為之名曰大。”
【依幻說覺,亦名為幻,若說有覺,猶未離幻,說無覺者,亦復如是,是故幻滅,名為不動。】
如果有人以為,幻化境界之外,另外有個圓滿覺性的話,他仍然迷失在幻化當中;倘若有人說,真的有一個圓滿覺性存在的話,他也仍然沒有離開幻化;而說圓滿覺性不存在的人,也是一樣,沒有離開幻化。因此,一切幻化都滅盡瞭,就叫做不動法身。
這一段解答以幻修幻,以成就不入斷滅的含義。謂以覺覺幻,覺亦是幻,故說依幻說覺,也叫做為幻。如果說幻滅而覺存,這也是幻,所以如果說有覺,也還未離幻。如果更起一見,說幻滅而覺也沒有呢,也同樣是幻。為什麼呢?因為沒有達到究竟實相。需要有無俱遣,消除二元,照體獨立,絕待圓融。所以說幻滅名為不動,因為種種幻化,同樣源於圓覺妙心。所以說諸幻滅盡,覺心不動。這是解答瞭普賢菩薩所問的第一個問題。
對於“不動法身”,我們有時稱之為真心、真如、佛性、如來藏、法界等等。六祖雲:“菩提自性,本來清凈,但用此心,直瞭成佛。”每個人的菩提自性本來就是清凈的,隻要用此清凈的菩提心,當下就能瞭悟成佛。在《六祖壇經》中,祖師所說“不動法身”是從“體、相、用”三方面來講的。“一切萬法,不離自性。何期自性,本來清凈。何期自性,不生不滅(體)。何期自性,本自具足(相)。何期自性,本無動搖。何期自性,能生萬法(用)。”
寧瑪大圓滿將此表述為:心體本凈,自性元成,大悲周遍。簡稱“空分、明分、顯分”,也就是“法、報、化”三身。體:心體本凈,空寂靈明;相(性):自性元成,本具光明;用:大悲周遍,隨緣顯現。就是萬物之真實狀態。有時我們也用自性來表述世界的本初和起源,天地之始,萬物之母。
首先,談心體。心有真心和妄心。真心之體,本性清凈,本無垢污,空寂光明。心體雖然空寂,並非頑如木石,而是空而有覺,靈知為體,故稱自然智慧。“一切心上所顯境界,皆是自心的妙用。心性是自然智慧。”這就是說,萬有均在心性光明中顯現(明),而自心又能靈知不昧(覺)。“現”和“知”都是心性的妙用,心性空無有體(空),或故名為明空妙覺,或名自然智慧,這才是我們的真心。真心是不變不壞,永無生滅的。妄心是由根、境、識和合所引起,是剎那生滅的。這個真心之體,既不從因生,又不從緣滅,又非任何所造,雖能現萬象,然真體亦毫不動搖,不變不壞,故能“一物長靈,蓋天蓋地”。
寧瑪大圓滿心部認為,心體是覺空無別,這個認識和禪宗的看法完全一致,所謂“諸法皆空之處,靈知不昧。不同無情,性自神解。此是汝空寂靈知清凈心體”。這個靈明空寂之心,佛與眾生同具。心部求悟此本空心體,即悟此明空覺性,亦即是所謂見性成佛。《普成經》說:“過去諸如來,皆為得見此性而成佛,別無法可修,亦別無所得,現在及未來諸如來,亦為得見此性而成佛,別無法可修,亦別無所得。”
其次,說心性(相,報身)。自然智慧之性,自性元成,本具光明。心性光明能朗照萬象,空寂妙明。此光明與妙用結合,能現一切染凈世界。“由於自然智慧妙用之元成妙光,現為輪回涅槃兩境相。”心體是空寂無生,怎能現輪回涅槃?心體空,並非空無一物,體空而性不空,空而有明,心性光明,明分不滅,所以能現。心是具有明分和空分兩分,空而又明。明分屬於本有,本有則是非空。
如果心不具光明,隻有空性的空分,則僅能成就法身,單有法身成不瞭佛,要法、報、化三身具足,始能圓滿正覺。“空分屬法身,光明屬報化,三身均具於一心之中,故光明出現自顯三身境界亦屬自性本具。”
空性是法身,法身是無相。報化是色身,屬有相。所以,悟心既要悟到心的空分,也要見到心的明分。眾生由於無明,使明空分離,悟心人必須明空雙運,使之結合為一,才能徹見自心本性,證得瞭明空妙覺,才能圓滿三身功德而成佛。
禪宗祖師表述光明時說:“開顯瞭真實的知見,身心廓然,沒有一切塵垢污染。孤迥迥(體),光皎皎地(相),活潑潑地(用),洞然同於太虛。”這是從三方面來描述本心實相,其中“光皎皎”三字心然指的是光明,光明雖是本有,但光明是帶物性。方信禪師道:“滿目青山無寸樹,極目綠水絕波瀾。光明洞耀,照徹十方,譬如千日,放大光明。”色(物)心合一之光明。
禪德求見心性光明,隻采取直觀光明心相所顯現的境界,一切不管,隨心自在,保任明空無別,則可以獲見自心的實相。
最後,談心用。自然智慧之用,大悲周遍,隨緣顯現。從體起用,隨緣能現染凈世界。“一切顯現都是自然智慧之用”,自然智慧體性空寂,本無有物,但它的用是空而能現。“不是一切,能現一切。”客觀事物的形象能反映到主觀上來,這是心的本性——明,能現出這些事物形象的,是心的妙用——用。所以,心既有明分,也有現分。
真心本來空寂,無形無相,不是任何色相所成,但它的妙用與妙光結合,能化現種種,現種種色相,能作天堂,能作地獄,能作佛,能作眾生,十界均能隨緣化現。若迷,則隨染緣,變現為眾生界之輪回;若悟,則隨凈緣,示現為佛界之涅槃。雖隨緣升沉,但心體並無增減,亦永不動搖。“妙用化現之源,則為覺性的明顯分(相),明顯於外,則為化現不滅分(用)。”
心體無相,不能得見,求悟心人亦應從“用”上著手,才能覺照。心部則註重在心用的能現上。從現前一念起,認識自心實相。即此現前一念就是真性,應用自己明覺智慧而觀照之,禪宗就是在這個能現初動時,即在心起用之時下功夫,所謂照顧當下,從見聞覺知上回光返照,認識本心,是知能見聞動作,心是汝本心,不是汝身也。婆羅提尊者說:“性在作用……王若作用,無有不是,王若不用,體亦難見。”
總之,禪宗和大圓滿所說的心,是從體、相、用三方面來認識的。就是體本凈、性(相)光明、用周遍。真心是本來智慧、本性光明、本來清凈,心量周遍。如此真心,一切眾生無量劫來,本來剎那未離,眾生不自認知耳。真心就是自心本性,就是佛心。大圓滿心部則求直觀能緣的真心又明又空和隨緣周遍的實相。悟心,即指悟此心;見性,即指見此性。禪宗的宗密大師註解《圓覺經》說:“一切有情,皆有本覺真心,無始以來,常住清凈,昭昭不昧,瞭瞭常知,亦名佛性,亦名如來藏。”
百丈禪師說:“心地若空,慧日自現,如雲開日出相似。”僧那禪師說:“心珠獨朗,常照世間,而無一塵許間隔,未嘗有一剎那斷續之相。”臨濟禪師說:“孤明歷歷。”這些說法與大圓滿說“明空妙覺”“心性光明,明分不滅”,是完全一致的。
【善男子,一切菩薩,及末世眾生,應當遠離一切幻化虛妄境界,由堅執持遠離心故,心如幻者,亦復遠離,遠離為幻,亦復遠離,離遠為幻,亦復遠離,得無所離,即除諸幻。譬如鉆火,兩木相因,火出木盡,灰飛煙滅。以幻修幻,亦復如是,諸幻雖盡,不入斷滅。】
各位善男子,一切菩薩,以及末法時代的眾生,應當遠離一切幻化的虛妄境界。由於堅持運用遠離心的緣故,應當知道,這個遠離心也是如幻的,所以也應當遠離。同樣,前面的這個遠離幻心之心,也應當遠離。再進一步,前面的這個遠離離幻之心,也應當遠離。這樣層層遞進,觀察運用自己的遠離心;當剝盡瞭所有虛妄念頭以後,心體清凈無相無染,就沒有什麼好離的瞭,也就除盡瞭一切幻化。就好像鉆木取火一樣,以兩塊木頭互相鉆磨為因。當火著瞭以後,兩塊木頭就燒成瞭灰燼。一陣風吹來,灰飛煙滅。以幻修幻的法門也是如此。略有不同的是,當一切幻化都滅盡瞭以後,並沒有進入斷滅的頑空。
佛陀開示離幻的方便修法,解答永離諸幻之情,同時消除離幻之心。首先知道是幻,才會起能離之心。諸幻既然滅瞭,如果還抱有能離之心,此心也是幻。所以需要同樣遠離。這是消除滅盡第一重能離之心。
“遠離為幻,亦復遠離”,這是消除滅盡第二重離心之離。因為最初以知離幻,幻滅則滅盡能知之心。若能知已泯,則這個“離”也是如幻,所以說遠離為幻,也同樣遠離。這就是先否定,再否定之否定。
“離遠離幻,亦復遠離”,此滅盡第三重離上之離。所謂滅盡之滅盡,否定之否定。也就是《心經》中“無無明,亦無無明盡”的意思。
“得無所離,即除諸幻。譬如鉆火,兩木相因,火出木盡,灰飛煙滅,以幻修幻亦復如是,諸幻滅盡,不入斷滅。”這一句是滅盡之又滅盡,以致無滅盡。所以說“得無所離”,也就是滅盡所有的幻。以鉆火比喻所有的幻智,用灰飛煙滅比喻滅盡之滅盡,否定之否定,而不入斷滅。這是總結普賢菩薩所問,解答瞭第二個問題。
唐代智隍禪師,最初參禮禪宗五祖的時候,自稱已經得到佛法真傳,曾在庵中長習靜坐達二十年之久。六祖的弟子玄策禪師雲遊到河北朔方時,聽到智隍禪師的聲名,就到他所住的庵堂造訪。問他說:“你在這裡做什麼呢?”智隍禪師說:“入定。”玄策禪師說:“你所說的入定,是有心入呢?還是無心入呢?如果說是無心入,一切沒有情識的草木瓦石,應該算是得定瞭;如果說是有心入,一切有情含識的眾生也都應該得定瞭。”智隍禪師說:“我正在入定的時候,不見有心或無心。”玄策禪師說:“不見有:有心或無心,那就是常在定中,還有什麼出定入定呢?如果有出入可說,那就不是大定瞭。”智隍禪師無言以對。過瞭許久,智隍禪師問道:“禪師是嗣承哪一位祖師的法門呢?”玄策禪師說:“傢師是曹溪六祖。”智隍禪師說:“六祖以什麼為禪定呢?”玄策禪師說:“傢師所說的禪定,法身湛然常寂,性相體用一如。五陰緣起,其性本空;六塵境相,不是實有;心本不出不入,不定不亂。禪性本無所住,遠離住著禪的寂靜;禪性本無生滅,遠離生起禪定的念頭。心好比虛空,又沒有虛空量可得。”
智隍禪師聽瞭這一番道理,就直接來拜謁六祖大師。六祖問他說:“你從什麼地方來呢?”智隍禪師說:“我當初是在黃梅弘忍的門下初學,後來又到處遊學,尋師訪道。現在遇到玄策禪師,介紹我來向你問道,我心中對於禪定,是有是無,還不能明白;是動是靜,也還不能瞭然。請六祖大師慈悲開導!”
六祖說:“的確如玄策所說。隻要你的心如虛空,不執著於空見;應用自在無礙,或動或靜都不分別思量;忘卻凡聖的差別,泯滅能所的對待;如此性相一如,自然無時不在定中。”
“你的心必須廣大如虛空,但是也不可以有“空”的這種想法。你可以偉大,但不可以自我傲慢。你弘法、度眾、修持,要能應用無礙。動的境界也好,靜的境界也好,你要無心,不要分別。對於能覺悟的人,所覺悟的道,都要“能所雙亡”。你參禪學道的時候,任何一個時刻都是一如的,並非入定瞭才叫作定,出定瞭就不是定,出入都是定。”智隍言下大悟,二十年來的有所得心,完全無聲無影。那天夜裡,河北的官吏、百姓都聽到空中有聲音說:“隍禪師今天得道瞭!”後來,智隍禮謝辭別六祖,又回到河北,廣開法宴,教化僧俗四眾弟子。
“心如虛空,不著空見,應用無礙,動靜無心,凡聖情忘,能所具泯,性相如如。”這就是六祖的禪法,也是本章的義理。
【善男子,知幻即離,不作方便,離幻即覺,亦無漸次,一切菩薩及末世眾生,依此修行,如是乃能永離諸幻。】
各位善男子,知道諸法如幻的當下就是遠離,不需要另外采取什麼方法。遠離幻化的當下就是覺悟,也不需要什麼中間過程。一切菩薩,以及末法時代的眾生,依照上述方法修行,就一定能夠永遠離開幻化的生死煩惱。
這一句明示“頓悟頓證”,以顯明圓覺思想究竟一心之宗旨。前部分講的“以幻修幻,遣之又遣”,都是方便漸次修行的內容,在這裡卻又總結為“不作方便,亦無漸次”。難道佛講法自相矛盾嗎?當然不是。這才是最究竟瞭義,直指心性之極談。前面說種種幻化,都來自如來圓覺妙心。雖然也講瞭重重滅盡,所謂滅盡,總是一幻,意為在此妙覺心中,凡是有絲毫起心動念,見處未忘,統統是幻。如果明瞭瞭徹底是幻,則一切諸幻自然離幻,隻要知道就完成瞭。也就無須再作種種方便修行。如果還存在執著之心,即是知見未忘。這便是微細法執。
溫州遇安禪師,常閱《楞嚴經》,又名楞嚴禪師。一天讀誦《首楞嚴經》到“知見立知,即無明本;知見無見,斯即涅槃”之句,乃破句讀成:“知見立,知即無明本;知見無,見斯即涅槃。”大徹大悟。有人提醒遇安禪師說:“破句瞭也。”遇安禪師回答:“此是我悟處,畢生不易。”
我們的心迷惑於周邊的現象,迷惑在六根六塵(眼耳鼻舌身意)錯誤采集的信息,卡在這裡瞭,被有形相的世界所誤導,認為這是實有的,我們被它誤導。認為是物質不變的,物質不壞的,就被卡住瞭。我們要超越它,認清萬物的本來面目。我們的化身與佛的化身,隻有知見不同;我們的報身與佛的報身,隻有覺受不同;我們的法身與佛的法身,沒有任何不同。解脫的境界不是諸佛菩薩的專利,是凡人都可以切身體驗的覺知。眾生的煩惱來源於認識不到自己的價值,看不清自己的狀態,卻貪戀於虛構的世俗目標,於是感官被扭曲和混亂。
須知:時間取當下,空間取當體。修行就是修心,修心就是修覺受。轉錯覺為正覺,就是轉識成智。我們的精神、感官,是可以通過體悟和修行升級的,升級修正以後,其所知所感會越來越正確。就像哈勃望遠鏡也可以經過技術調整,而使拍下的照片從模糊到清晰一樣。
佛說:“眾生皆具如來智慧德相。”佛陀的意思是:你本人此時此刻的當下,具足如來圓滿的智慧德相。對佛陀的如此教言,具上等信心的人,就是上等根器;中等信心的人,就是中等根器;下等信心的人,就是下等根器;沒有信心的人,就是不具根器。所以佛說“知幻即離,離幻即覺”。瞭達一切皆幻,則當下消亡,全體自現。正如香象渡河,一踏到底,究竟無餘。這就是“不作方便,亦無漸次”的意思。一切菩薩,以及末法時代的眾生,依照上述方法修行,就一定能夠永遠離開幻化的生死煩惱。
這是解答瞭普賢菩薩所問的第三個問題。
在這一段,我們可以看出,這就是禪宗六祖惠能大師禪法的源頭。以直指、直示為特點,把見性、悟性作為禪的生命的依據。在《壇經》裡,六祖強調:“惟論見性,不論禪定解脫。”“若識自心,一悟即至佛地。”六祖認為:“菩提自性本來清凈,但用此心直瞭成佛。”“不悟即佛是眾生,一念悟時眾生是佛。”“若開悟頓教,不執外修,但於自心常起正見,煩惱塵勞常不能染,即是見性。”六祖斬釘截鐵地指出:“汝等自心是佛,更莫狐疑!”六祖的這些論點,就是反復說明:見性、悟性對從根本上轉化妄想執著和解決人我、是非、善惡、順逆、染凈等種種二元對立狀態的重要性。其中六祖以“般若觀照,息妄顯真,得定開慧”,作為識心見性的重要手段。六祖說:“用自真如性,以智慧觀照,於一切法不取不舍,即是見性成佛道。”又說:“若起正真般若觀照,一剎那間,妄念俱滅,若識自性,一悟即至佛地。”
在六祖的開示中,還處處顯示體用不二、定慧一體、空有圓融、性相一如的般若正見,把一相(一相無相)三昧和一行(直心直行)三昧結合起來,雖不變而隨緣,雖隨緣而不變。他說:“真如即是念之體,念即是真如之用。”“定慧一體不是二,定是慧體,慧是定用;即慧之時定在慧,即定之時慧在定。猶如燈光,有燈即光,無燈即暗,燈是光之體,光是燈之用,名雖有二,體本同一。”六祖曾開示智隍:“汝但心如虛空,不著空見,應用無礙,動靜無心,凡聖情忘,能所俱泯,性相如如,無不定時也。”在此基礎上,六祖認為見性之人,於一切法立亦得,不立亦得,要“去來自由,無滯無礙,應用隨作,應語隨答,普見化身,不離自性,即得自在神通,遊戲三昧,是名見性”。這正像明鏡照物,物來影現,物去鏡空,一切不立,又一切不廢,即所謂“自由自在,縱橫盡得”。
從認識論角度分析,六祖對思維和存在的關系問題——心和物的關系問題,是無相而無不相,無念而無不念的空有圓融、心物不二論者,也是他所說“自性自悟,頓悟頓修”的最上乘境界。雖然如此,六祖亦並不否定根性有利鈍這一客觀事實,而說“法即一種,見有遲疾”、“法無頓漸,人有利鈍”。由於人有利鈍,也即障有深淺,故佛說無量法門,隨機施教。人們在實踐中,或頓悟頓修,或頓悟漸修,或漸悟漸修,無有定法,最後同證菩提,無有差別。在實踐過程中,當專修一法而不能相應時,也允許改修他法,以適應根性,而免虛耗時光。實際上,佛菩薩、善知識並無實法與人,但因病施藥,方便對治。所以,六祖說:“吾若言有法與人,即為誑汝。但且隨方解縛,假名三昧。”這與《金剛經》“說法者無法可說,是名說法”,同一旨趣,同一法味。總之,如果我們能以“菩提為因,大悲為根,方便為究竟”(《大日經》),離指見月,不生執著,可得法益而解法縛;一旦我法雙空,並空亦空,則無盡煩惱自然化為大光明寶藏瞭。
當時六祖門人懷讓禪師住在江西般若寺,有位道一禪師天天到般若寺的大雄寶殿打坐參禪,懷讓禪師知道他是法器。因此,很關心地問道:“大德!你在這裡做什麼?”
馬祖道一不喜歡有人打擾,勉強答道:“打坐。”
“為什麼要打坐呢?”
“為瞭成佛。”
“打坐怎麼能成佛呢?”
馬祖道一不再回答,似乎嫌這位老和尚過分囉唆。
懷讓禪師不得已,就拿一塊磚頭,在馬祖道一座旁每天推磨,經過多日,馬祖道一終於好奇地問道:“請問你每天在這裡做什麼?”
懷讓禪師回答:“我在磨磚頭!”
馬祖道一又問:“你磨磚頭做什麼?”
懷讓禪師說:“為瞭做鏡子!”
馬祖道一疑惑道:“磨磚怎麼能做鏡子呢?”
懷讓禪師反問道:“磨磚既然無法做鏡子,你在這裡打坐,怎麼可能成佛呢?”
馬祖道一大驚,終於息下傲慢的心,立刻恭敬地起身頂禮問道:“要怎麼樣才對呢?”
懷讓禪師道:“譬如趕一輛牛車,假如牛車不進,是應該打車子呢?還是打牛呢?”
馬祖道一問:“要如何用心,才能達到無相三昧的境界?”
懷讓禪師答道:“學心地法門,就像播種,我為你講解法要,就像天降甘露,因緣和合,當下就能見道。”
馬祖道一言下大悟。
【爾時世尊,欲重宣此義,而說偈言:】
這時,世尊為瞭重述一遍所說的法義,以偈頌的形式說道:
【普賢汝當知,一切諸眾生。
無始幻無明,皆從諸如來。
圓覺心建立,猶如虛空華。
依空而有相,空華若復滅。
虛空本不動,幻從諸覺生。
幻滅覺圓滿,覺心不動故。
若彼諸菩薩,及末世眾生。
常應遠離幻,諸幻悉皆離。
如木中生火,木盡火還滅。
覺則無漸次,方便亦如是。】
普賢菩薩你要知道,一切世間苦惱眾生,
無始以來幻化無明,都是源自諸佛如來。
圓滿覺性當中建立,猶如病人瘡眼空花,
依托虛空而現花相,瘡病若好空花消滅。
虛空空性本不動搖,眾生幻化從圓覺生,
幻化消滅覺性圓滿,圓覺妙心不動搖故。
若有一切大心菩薩,以及末法時代眾生,
應當經常遠離幻化,一切幻化遠離以後,
猶如古時鉆木取火,火燒木盡灰飛煙滅。
覺悟本來沒有次第,修行方法如上所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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